本帖最后由 周伯通 于 2020-8-27 05:50 编辑
上周,老李打来电话,告诉我大黄走了,我的心里顿时百味杂陈。上一次见到大黄是2个月前,彼时12岁高龄的他已经垂垂老矣,并且因为吃不下东西显得瘦骨嶙峋,也让他一身伤疤看起来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大黄的日子应该不多了”,那时候李明辉就告诉我,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黄是和战友们一起出现在唐古拉的,2011年,这个海拔5072米的无人区第一次升起了国旗,也正是那天,还是一只幼犬的大黄出现在了中队大门口。战友们推断,应该是大黄的母亲看见了从未见过的袅袅炊烟,希望大黄能过上好日子,便把大黄送到了这里。让那位母亲没想到的是,这一送就把她的孩子送成了一位光荣的战士、一位忠诚的唐古拉守卫者。
大黄这个名字是战士们随便取的,和千千万万肩负看家护院任务的中华田园犬一样,相对于宠物性来说,他的功能性更强,所以名字只是一个不重要的符号。作为生于唐古拉、长于唐古拉的犬,和守卫在这里的战友们一样,大黄的唐古拉特征十分明显,巨大的骨架和精瘦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十分威风。现实也确实如此,中队有5只犬,大黄就是他们的领导者,这一点在对抗棕熊的时候体现得尤为明显。在被称为生命禁区中的禁区的唐古拉,每一个能存活下来的生命都值得被敬畏和保护,包括凶狠的西藏棕熊。每年六月,饥肠辘辘的棕熊从冬眠中醒来,这一点仅存的人烟就成为了棕熊觅食的首选之地。尽管中队不断加固钢筋围栏,但还是会被最大体重达到400千克的棕熊轻易折断。所以几只犬就成了保卫营区的第二道屏障,也是最让官兵们放心的一道,而大黄则是官兵们最放心的一只犬。因为一旦棕熊来袭,如果领导者大黄不上,其他的犬也不敢上,加上大黄从不乱叫,所以只要大黄叫了,中队的官兵们就知道肯定是棕熊来了。要与比自己体重重了几百公斤的棕熊搏斗,对大黄来说并不容易,一身伤疤和塌陷的右脸就是他的光荣疤。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唐古拉的鹅毛大雪从天空落下,却又马上被凛冽的寒风吹得七零八落,大黄和往常一样,孤零零地卧在宿舍楼前,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大黄发出了警告,并向翻入营区的那团巨大黑影冲去,一阵扭打搏斗后,那团黑影翻出了墙外,战士们冲出营房,发现大黄倒在了血泊之中,战士们费尽千辛万苦把大黄救回来,却发现大黄的右脸已经完全被棕熊拍塌了。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赶走棕熊的经历彷佛让大黄找到了自信,下一次棕熊来时,大黄冲得比以前更猛了。
实际上大黄并没有警犬的正式编制,也不能享受警犬每天高额的伙食费,吃的都是剩饭剩菜和自己捉的唐古拉野味。他不像其他警犬一样接受过系统训练、参加过比赛、得过很多奖,但他身上的每一个伤疤,都诉说着一名战士的战斗故事。两年前,中队的围墙进行了彻底加固,棕熊再也没翻进来过,加上大黄年事已高,所以中队交给大黄的任务就是养老。据说训犬员刘超给大黄口述这个任务时,大黄还生了好一阵子气,并且拒绝实这个任务,每天无论刮风下雨,大黄都会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卧在宿舍楼门前,赶他他不走,把他抱回温暖的营房他又会跑出来。他就是我们中队的三号哨,一包一站了整整12年,刘超说。这么多年来,中队的战士换了一茬又一茬,犬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而大黄始终坚守在这里。每每听闻大黄的故事,我总会想起电影《一条狗的使命》中忠诚的贝利,贝利用一次又一次的生命轮回来寻找主人,而大黄则是穷尽了他的一生来守护他的战友。如果大黄也能够轮回,希望他能够重生在繁华的都市中,做一只受主人万千宠爱的宠物犬。听李明辉说,战士们在天葬还是土葬之间还产生了争论,最后和大黄感情最深厚的刘超一锤定音,觉得还是要让最亲密的战友在这里留下痕迹。他们在中队背后的雪山上挖了一个坑,立了一块木牌子,写上了大黄的墓志铭:我们的战友大黄。
大黄在属于他的哨位上走了,对整个中队来说,大黄的走只是向大海里扔了一块石头,还会有下一个大黄会履行他的使命。就如同这些唐古拉的官兵们,一直坚守在海拔5072米的这片离天最近的土地上,守卫着青藏铁路和青藏公路的安全畅通。这天,刘超和往常一样,起夜时去看看卧在门口的大黄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着凉,走近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地方已经不会再出现那个熟悉的、安静的、让所有战友都能放心睡觉的身影了。 如果还有机会回到唐古拉,我要去大黄的墓前看看,到那时,不知道这个小土包会不会已经被深埋在了唐古拉的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