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孝武帝本纪》：雄才大略的暴君

华武霹雳

分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雪》中，毛主席以景抒怀，以古之名君映衬自己的雄心，其中提到了五位君王：秦王汉武，唐宗宋祖和成吉思汗。这五位的功绩当然是世所公认，之所谓“功绩中的战斗机”。但今天我要评论的这位皇帝，或许是中国历史上争议最大，赞扬和贬低的人意见最为对立的一个君王，他是王立群教授用于贯穿《读史记》这个讲座的主线，也是直接导致司马迁这一伟大史学家和《史记》这部伟大著作诞生的诱因——汉孝武帝刘彻。

    那是不是说，汉孝武帝帮助了司马迁完成了历史功绩？呵，没有这么简单。我就从司马迁完成《史记》的前后，来对汉孝武帝展开分析，试图走进这位复杂多元的著名君主。


    司马迁生于一个史官世家，从年轻时就开始当史官，其实他一开始也和普通的史官没有什么不同，但，一件事，让他完成了从一个普通史学家向“史圣”的蜕变，这就是“李陵事件”。李陵是西汉名将李广之孙，一次战争中由于寡不敌众被匈奴所俘，而投降了匈奴大单于伊稚斜。当汉孝武帝知道这事情后十分震怒，朝堂上百官的意见一边倒，都认为要严惩李陵。这个时候司马迁为了宽汉孝武帝的心，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一、李陵是国士；二、李陵战败但功绩卓著；三、李陵非真心降伏，日后必回。没想到司马迁话音未落，汉孝武帝龙颜大怒，立即将司马迁投入死牢。这时司马迁的《史记》创作已进行了一段日子，为了完成这篇巨著，为了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司马迁忍辱接受了宫刑。从此，他以一个社会最底层的角度，对历史进行了犀利的批判与记录，成就了千秋功绩。

    汉孝武帝刘彻就是这样，用一种让人发指的方式，让司马迁完成了蜕变，而司马迁对他这位“顶头上司”也作出了详尽的批判，现在就由我这篇笔记，来记录《读史记》中这位争议最大的皇帝：汉孝武帝刘彻。

一、容臣之量

    上面说到了汉孝武帝因为司马迁一个很中肯，用意很善良的意见而勃然大怒，戕害了这位无辜的忠臣，而某些时候，他又十分有容臣之量，当朝有一位耿直的大臣汲黯，数次当众顶撞汉孝武帝，有一次汉孝武帝饶有兴致的和诸臣讲学，汲黯当面数落他：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在场的大臣皆愕然，欲治罪汲黯，而《史记》中却记录：上退，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 汉孝武帝阻止了众人，说：汲黯真耿直啊。这样接纳大臣当面批评的情况又何止汲黯。



二、识人之能

    汉孝武帝对人才的重视是没有争议的，但争议最大的却是他的用人，就以当朝的丞相来说，窦婴 许昌 田蚡 庄青翟 石庆 公孙弘 刘屈犛 田千秋等等，其中既有仁者窦婴，能者田千秋，又有小人田蚡，老狐狸公孙弘，还有象石庆这样无才无能的类人型生物。再看武将，既有达官贵人公孙贺，无能的外戚李广利，又有一代名将卫青、霍去病，更有一批诸如东方朔 主父偃 司马迁 苏武 董仲舒 司马相如 李广 李陵 江充这样赫赫有名却忠奸杂盛的人。咋一看真不知道这位皇帝的品味怎么落差会这么大。



三、用人之道

    如果说能否识别忠奸是有些需要佛性的话，那用人的原则就其实完全在于个人，而汉孝武帝的用人原则也着实让人看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一登基即位就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开设太学培养人才，一副唯才是举的样子，而之后却大量的起用外戚，窦婴田蚡是老一辈女家眷的亲戚，卫青、霍去病、李广利是自己老婆的亲戚，敢情他宠信谁就连同家族的人一起宠信了，这样也好，龙蛇混一起好坏参半味道不会太单调。




四、治国方略

    说汉孝武帝，就不得不提他的对匈奴作战的国策。我们知道汉孝景帝的修养生息策略给西汉奠定了比较富足的物质基础，而在汉孝武帝以前，可以说中原的皇帝基本对少数民族（特别是游牧民族）都是以和平退让的态度来制订国策的，而汉孝武帝从马邑之谋后，展开了四十四年不计成本的对匈奴战争，在大大的树立了中原大国威信，开疆扩土的同时，也重创了原本就不稳固的中原经济，所以有人说汉孝武帝雄才大略，而有些人却说他穷兵黩武。



五、个人情感

    要说历史上的风流皇帝那也是不少的，而汉孝武帝的情感爆发起来也丝毫不逊色于他杀人时的豪放，六岁时候的他指着陈阿娇说出：如娶得阿娇为妻，当建金屋以藏之的时候（金屋藏娇的典故即出于此），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决绝的废除这位皇后且永不相见；当十六岁邂逅“初恋”卫子夫，长依未央不思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区区佞臣的三两语，就逼死了这个为他带来良将与后裔的平阳美莺；当六十岁的他轻轻掰开年仅十几岁的勾弋夫人拳拳双手与芳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对着这位被架往刑台还频频回头哭泣求饶的新主之母不停的喊着：“你必须死！你必须死！”


    复杂且充满了激烈矛盾的一个强者，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一个张扬冷酷的暴君，由司马迁犀利的笔触一字一句的呈现在千年之后的世人面前。

    其实，一个君王，皇帝或强者，原本也应该是个人，有人性的特点，优良的或拙劣的。汉孝武帝是个个性张扬的人，所以他虽打出儒家阶级仁爱的旗号，却行法家权术之实，极度中央集权；他是个性格火暴且外露的人，虽有容人之量却无有驾御怒火的能力，所以有时候克制不住自己，盛怒之下责罚臣下；他爱憎分明，所以感性时常凌驾于理性之上，只要是自己喜爱的人就重用，甚至任人唯亲（汉孝武帝喜欢“漂亮人”，漂亮的男人和女人）；他有雄心壮志，敢于改变百年来祖宗传下的一贯策略，对匈奴的战争坚决刚猛却从不计后果。

    就通篇客观而言，我觉得汉孝武帝是个特定时间，特定环境下造就出的特定名君（而非明君），他的性格中坏的方面还是占比较大的比例，而他之所以成就丰功伟绩，只是“圣之时也”罢了。

    但实际上，我却对他有莫名的喜爱，他虽然专横跋扈，却率真，甚至是可爱。他虽然宠幸过不计其数的女人，却发自内心（至少一段时间内是绝对的真心喜爱），他敢于废除旧制，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历史上第一个发“罪己诏”公开承认错误的皇帝），而且知错马上改。

    汉武帝身上有太多我们想有却没有，想有却不敢有的性格特点，真实而自由，这就是庄子口中人生的最终幸福所在，就算是暴君，汝又奈我何？！

    汉武大帝，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